阅读下面的文字,回答问题。 关羽崇拜 李国文 1关帝崇拜,在中国根深蒂固,清人赵翼在《陔余丛考》中感到奇怪:“鬼神之享血食,其盛衰久暂,亦若有运数而不可意料者。凡人之殁而为神,大概初殁之数百年,则灵著显赫,久则渐替。独关壮缪在三国、六朝、唐、宋皆未有禋祀......”尤其怪的,由于崇拜,其身份也由侯而王而帝,一路上升,到清代达到最高峰。据说满清入关前,就将《三国演义》一书译成满文,以为从政规范。 2中国人好绝对化,好则全好,坏则全坏。伟大的人物绝对要全无瑕疵;而被否定的角色则一无是处,哪怕有一点点对的地方也是错的。一些历史人物总是盖棺论定不了,就因为缺乏实事求是的精神,卷进了太多的感情用事的成分。欲美化者,恨不能连伟人放个屁也是香的,其错当然也就错得正确;同样,欲丑化者,那个绑在耻辱柱上的人,肯定是头顶生疮、脚底流脓,是个坏透了的货色了。 3应该看到关羽之所以成神,是有相当坚实的群众基础的:一、因为《三国演义》把他写得能敌万人,是仁义之范,是必胜之将。老百姓深知对付万恶的作威作福的统治者,还是青龙偃月刀最为管用。降魔压邪,扶善反恶,需要关羽这样有力量的神。二、在中国人的神鬼文化中,关羽是最具有人间色彩的神。在书中,他是“义”的化身,这个“义”,在老百姓看来,更多的是江湖义气的“义”。施之以恩,报之以德,款之以情,还之以义,这“义”,正是那些毫无安全感的小民们所期求的相互之间的盟契基础。三、关羽的“义”与正义、大义,不完全是同一范畴的概念,而是以自身的价值观、利害观为标准的。无论你是谁,刘备也好,曹操也好,只要一片真心,曾对我以诚相待,那你在危急中时,我必能拔刀相助,豁出身家性命,虽万死而不辞地回报。这也正是人们不敬别的神、独敬关羽的缘故。 4从帝王的角度考虑,需要这样忠心不贰的神,来鼓舞民心、激励士气,从而实施统治;从百姓的角度考虑,需要这样仗义正直的神,来庇护弱者、保佑良善,从而得到信仰的力量。由此,我们便可以了解这部古典文学作品永盛不衰的原因了。“利用小说,是一大发明”的公案,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,但是,小说造神,只有这部《三国演义》是当之无愧的成功案例。小说中的一个人物,能够跳出小说文本,变成一个远比书本上所刻画的那个形象更高大、更威武的神灵,名垂万世,不能不说是作家创造出来的文字奇迹。 5近几百年间,中国人信关帝、关圣、关公菩萨者,几乎与崇敬孔夫子的人数等量。全国各地都有关帝庙,但未必都有文庙。而一般人家礼拜孔夫子的,远远没有供奉关羽的多。这种被万民景仰的程度,真使那些生前恨不能成为上帝、死后便被人努力忘记者,在九泉下难以瞑目。造神,本是中国人最爱玩的一种骗人游戏。在封建社会里,统治者造神来愚弄老百姓,或者索性造自己为神,鼓吹个人迷信,让大家顶礼膜拜。但不论造得多么神乎其神,终究有倒牌子的一天。 (节选自《光明日报》2011年10月19日)